李碩的聲音落地,整個法庭陷入死寂一般的沈靜。黎家的律師原本還想繼續拿孩子說事，還打算利用黎大嫂不想讓黎大寶出庭的心理扳回一城。可是現下,他遲疑了。

“哈！ 這裏是法庭，不是學校的教室！你是在朗讀文章嗎？需不需要我們這些人為你鼓掌歡迎一下？”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江珊。只見她猛然站起身,惡狠狠地瞪著李碩,就 好像李碩是她的殺父仇人般，氣血難平的握緊了拳頭。她算計了黎大嫂,算計了吳媚兒,卻唯獨漏掉了李碩這個平日裏一句話也沒有的男人！

拿這樣一篇極具煽動性的文章來糊弄人，真是愚不可及！強力忽視掉心裏不受控制的情感觸動,江珊咬牙切齒的聲音打破了李碩帶給眾人的震撼。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個李碩太具有殺傷力了，早知道就不該小覷他！

“法 官大人，在這裏，我想幫大寶和小寶分別播放一段錄音。雖然他們今天沒有來這裏，但是他們有請我拿手機幫他們錄下想要說的話。這兩段話，即便是他們的媽媽， 也沒有聽過。”江珊說的沒錯，李碩才是最不容忽視的。在黎大寶和黎小寶的心中，李碩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叔叔，比這個世界的任何人都值得依賴。不同於對黎大 嫂這個媽媽的血脈親情，李碩就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只要有李碩在，他們就什麽也不怕！

得到法官的首肯後，李碩拿出手機，按下了昨晚悄悄為大寶和小寶錄的音。大寶和小寶說，他們很想過來幫媽媽說話。李碩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兩個孩子堅持，李碩便錄下了兩段音。

“法 官伯伯好，各位在座的叔叔阿姨好！我叫黎大寶，是今天開庭要爭奪的孩子。我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麽要跟媽媽搶我，也不知道那個家的人為什麽總是要欺負媽媽和我 們。他們當初明明說了不要我和小寶的！他們趕走媽媽，也趕走了我和小寶。我們在老家過的很不好，媽媽很辛苦很辛苦的幹活才能養活我和小寶。後來曾奶奶和叔 叔來了，我們才又回到的B市。媽媽起初不願意回來，是曾奶奶說老家的小學比不上B市的學校。媽媽為了我和小寶能好好上學，才帶著我們回來的。我們一家現在 很幸福，有媽媽、有叔叔、有嬸嬸，還有嬸嬸肚子裏的兩個弟弟妹妹。我和小寶都很快樂。學校之前開家長會，我沒有讓媽媽去，因為學校有同學嘲笑我沒有爸爸。 我要告訴他們，我有叔叔！很厲害的叔叔！那一天，我等啊等，盼啊盼，叔叔終於來學校了。然後那些嘲笑我的同學不但跟我道了歉，還跟我做了好朋友。嬸嬸說， 好朋友要學會互相關愛。我有帶好吃的給他們分享，他們也有帶好玩的玩具借我玩。呀，玩具的事好像不能說，老師知道了會生氣的。叔叔叔叔，剛才那句話當我沒 說行嗎？我說錯話了……”

李碩的手機並不高端，錄音的質量也有所影響。然而即便帶著雜音，黎大寶童稚的話語已經清清楚楚的全部傳進了眾人的耳朵裏。這樣一個孩子，乖巧懂事又不失活潑朝氣，他的現狀很差嗎？他的生活很糟糕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並不！

放 完黎大寶的錄音，李碩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繼續播放了黎小寶的話語。相比黎大寶的蓬勃朝氣，小寶顯然秀氣多了，也拘謹了不少：“各位叔叔阿姨，小寶請你們不 要搶走哥哥可以嗎？小寶想要跟哥哥在一起，小寶舍不得哥哥。哥哥說，他也不想離開小寶和媽媽，我們要跟叔叔嬸嬸，還有弟弟妹妹在一起的。媽媽沒錢，小寶可 以不要新衣服、不要洋娃娃。小寶也可以不要吃糖醋排骨、不要吃巧克力。小寶只要哥哥不走，小寶想跟哥哥一起上學放學。小寶還跟哥哥說好了，要賺好多好多的 錢給媽媽和叔叔嬸嬸，我們大家一起把弟弟妹妹養的胖胖的、壯壯的……”

“血緣不是衡量親情的唯一標準。親生父母對孩子的愛固然偉 大，但我們不能否認總有那麽一些父母是不負責任的。我不知道在座各位有沒有這樣的親身經歷，我本人卻是深有體會。親生父親待我，比不上後媽帶過來的女兒， 更抵不上後媽為李家生下的弟弟妹妹。別人吃肉自己喝湯，在我的童年是不曾存在的。我往往都是必須等到家裏所有人吃完飯，才能偷偷去廚房的竈臺找找還有沒有 剩下的殘羹冷炙。只不過農戶人家最是節儉，即便是洗碗水都會被後媽倒得幹幹凈凈的鍋裏，怎麽可能會有留給我的飯菜？我的親生父親是從來不會理睬這事的。哪 怕他坐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我就正對著他坐在門檻上，滿臉期盼的希望他能喊我一聲。”李碩之所以說出這些話，沒有任何的預先設想。他只是聽著大寶和小寶的 錄音，覺得站在這裏的他必須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我的老師寫了一篇《何為人？何為父？》。老師說，他不想去隱/射任何人。因為 這個社會上，不負責任的父母實在太多，遠遠不只我們所看到的、所聽到的。大寶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他不懂那些人生哲理，他也想不通為什麽爸爸會把他和媽媽 以及妹妹趕回老家。就好像他不明白此時此刻，他的媽媽為什麽必須站在這個法庭上一樣。是為了爭奪他的撫養權？還是為了滿足某些人的私欲？貧窮並不可怕，金 錢堆砌起來的世界也並非無堅不摧。孩子的世界很純凈，他所想要的不過是與媽媽和妹妹一起過著簡簡單單的快樂生活。就是這麽簡單的心願而已。”李碩的話，到 此徹底結束。他不是擅於言詞的人，卻難得說出了讓人覺得格外感動的煽情言語。以至於在場不少人跟著紅了眼圈，忍不住落下淚來。

吳 媚兒哭了，王娟和吳青都跟著落淚了。黎大嫂更是在意外聽到大寶的錄音時，就已經泣不成聲。這一場戰，比她們想象的容易，卻也比她們想象的更加揪心。李碩， 這個默不作聲就為她們撐起了一片天的男人，是那麽的高大、那麽的可靠！可，又是那麽的感人肺腑，讓人痛心難受！

對方的律師啞然無聲。即便是江珊不停的沖他使眼色，他依然緊緊的閉著嘴巴坐在位置上一動也不動。身為律師，他本應該拼盡全力的為他的當事人打贏這場官司，爭奪孩子的撫養權。但他同時也是一個人！是一個父親！何為人？何為父？發人深省，引人深思啊！

接下來的判決很快就有了結果：黎大寶的監護權歸黎大嫂，黎家可以隨時前去探望孩子，但是必須每月給兩千元的撫養費。這兩千，不只包含了黎大寶和生活費，還有黎小寶的那一份。

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這場官司明著是為了爭奪黎大寶的撫養權，誰知道黎家接下來會不會爭奪黎小寶的監護權？反正這兩千元是以黎大寶的名義判決的，黎家如若真的再次起訴，正好再為兩個孩子多爭一份撫養費！

黎家對於這個結果非常的不滿意，江珊甚至揚言還要上訴。吳媚兒嗤笑一聲，理都懶得理。都說醜人多作怪，江珊也相差不多了。

“你這個混蛋！還我孫子！我跟你拼了！”黎媽喊著就要沖上去跟李碩拼命。要不是他，他們肯定能把大寶接回來！她的大孫子，乖孫子啊！

“媽！你鬧夠了沒有？”黎衡一把扯住黎媽，臉色出奇的難看，“給咱們黎家留點臉面行嗎？算我求求你了！”

“你求我？我還想求求你呢！求你趕緊幫忙把我的大孫子接回來！我可憐的大孫子，我的寶貝金孫啊……”黎媽嚷著嚷著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鬼哭狼嚎了起來。

此般場景，真心很難看。王娟本想沖過去說些什麽，卻被吳青拉住了。他們已經贏了，沒必要繼續跟黎家起爭執。狗急了還跳墻呢！不值得。

“媚兒，李碩，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黎大嫂知道，要是沒有吳媚兒和李碩的幫忙，她或許今天可以贏，但不會贏的這麽漂亮。也或許，她今天就肯定輸了。

“大嫂，咱們都是一家人，謝什麽啊？大寶本來就該跟著咱們，誰也搶不走！”吳媚兒知道江珊定然還會再鬧騰，但她絲毫都不害怕。經歷了今天的陣仗，吳媚兒有了全新的認識。有李碩在呢，黎家翻不起浪花！

“不 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你們。打從一開始認識，你們就一直在幫助我們母子三人。奶奶在的時候是這樣，奶奶過世了，你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待我們好。說心底話，我 真的特別特別感激老天讓我認識了你們。奶奶確實給我們留下了房子，但我始終認定，你們才是奶奶留給我們母子三人最大的珍貴財富。因為有了你們在，我才能沒 有後顧之憂的撫養大寶和小寶。也是因為有了你們在，我們一家才能過的如此開心快樂。我沒什麽文化，也不會說話。我就是希望你們能知道我的感激，我……”站 在吳媚兒和李碩面前，黎大嫂笑中帶淚，發自內心的慶幸她能認識吳媚兒和李碩。雖然他們其實一丁點的血緣關系也沒有，但是正如李碩在法庭上所說，血緣不是衡 量親情的唯一標準。黎大嫂堅信，即便過去十年二十年，吳媚兒和李碩依然還是她的親人！最親最親的親人！

“好了好了，大嫂你可別說 這些招我眼淚。孕婦是不能情緒激動的。”上前一步抱住黎大嫂，吳媚兒忍不住心裏的暖意輕輕說道，“我和李碩也很高興認識大嫂、大寶、小寶，還有奶奶。你們 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值得我們的真心相待。別人都說，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可我覺得，咱們本來就該是一家人，沒什麽好說的！”

“就是就是。媚兒這話說的好聽。咱們啊，就是一家人！”王娟連連點頭，心裏亦是洋溢著濃濃的感動。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應該說兩家話。瞧你們哭的，真不怕別人笑話。”擦去眼角的濕意，吳青的聲音啞啞的，卻也帶著順心和輕松，“李碩去開車，咱們先回家！”

看了一眼被黎衡擋著的江珊，李碩停頓了一下，還是說道：“車子停在那邊，一起走吧！”

“也行。”順著李碩的視線望過去，吳青大致也知道李碩在考慮什麽了。平時倒也不怕江珊作怪，但是現如今媚兒懷孕，萬事都必須小心為上。生孩子的事，馬虎不得。

“黎衡，你讓開！”見黎衡先是攔住黎媽，現在又攔著她的去路，江珊的面色煞是扭曲。她自認對黎衡這個小叔很是不錯。怎麽到了關鍵時刻，黎衡還是偏向外人？果然，黎家就是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

“大嫂，能不能就這樣算了？法官已經判決了，咱們不要再糾纏了行嗎？”始終覺得江珊這個新大嫂有文化有修養更容易說通道理，黎衡很想試圖跟江珊講道理。不過很顯然，他註定了必將失敗。

“黎 衡！你到底是不是黎家人？還認不認你大哥？我們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麽？還不都是為著黎家，為著你大哥？你當我很喜歡幫別的女人養兒子？要不是你大哥想兒 子、你媽想孫子，我至於這樣自降身份嗎？你倒好，非但不體貼我的苦心，還處處與我為難。你們黎家人怎麽都一個德行？虧你還上了大學，受了良好的教育，你怎 麽不學學你那兩個同學？他們可比你巧言舌簧，厲害多了！”江珊很是利落的責難了黎衡一番，順道還惡狠狠地指了指吳媚兒和李碩，話裏話外的惡意盡顯的淋漓盡 致。

“大嫂，他們說的是事實，自然理直氣壯。聽聽你們在法庭上說的那都是什麽話？我都聽不下去了！既然不是事實，當然沒辦法勝訴，你……”黎衡還待繼續再說，卻被江珊大力推開。隨即，面臨的便是江珊更為惱怒的謾罵。

“什 麽叫不是事實？我們說的怎麽就不是事實了？你的意思是，我們合起夥來在法庭上說謊？給假證供？黎衡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在你的眼中，我們這些家人就 是這麽的卑鄙無恥嗎？好！既然這樣，你去揭發我們啊！盡管去啊！”此刻的江珊就如同一個瘋婆子，既不想任由黎大嫂幾人順利離開，又沒辦法接受黎衡的指責。

“大 嫂！要是我想揭發你們，剛剛在法庭上，我就已經站出來了！我是你們的家人，我不會偏向外人！但是情理就是情理，事實就是事實，我們必須講道義，不能信口胡 謅的亂栽贓人！不管大寶跟著誰，他都是我們黎家的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是誰也沒辦法改變的鐵一般的事實！”連江珊都已經蠻不講理的變成了潑婦嗎？黎衡很 難想象曾經那般高雅的大嫂變成現下這般的面貌。可這段日子以來的種種事情，使得他不得不面對江珊徹頭徹尾改變的事實。

無奈的看著半點不打算消停的江珊，黎衡不得不求助一旁保持沈默的黎大哥：“哥，你倒是說句話啊！這事到底怎麽解決？”

“大寶跟著他媽，我們出撫養費。”黎大哥不帶半分遲疑的回答，換來的是江珊重重的一巴掌。

“你 瘋了嗎？你剛剛說什麽？孩子跟著他媽？憑什麽？是你要求打官司搶孩子的！因為這事，我還去求了我爸媽幫忙，請來了最好的律師！你現在跟我說不要孩子了？你 耍我玩嗎？”孬種！這兩個字就含在江珊的嘴邊，卻在最後一刻被咽了回去。江珊比誰都清楚，有些話她一旦說出口，就真的沒有任何的回轉餘地了。她還不想離 婚，她也不能離婚！

“那你還想怎麽樣？最好的律師？最好的律師還不照樣輸了官司？剛剛在法庭上，你口中最好的律師有幫得上我們的 忙嗎？沒有！所以，不要再拿你娘家的恩惠說事，我不稀罕！黎家也不稀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江珊近日的表現，早就超越了黎大哥的忍耐極限。黎大哥甚 至不停的在腦子裏想，他當初到底是怎樣昏了頭才離了婚丟了孩子？鬼迷了心竅吧……

“好！很好！你們黎家各個都不是好東西！最擅長 的就是翻臉不認人，倒打一耙是吧？我算是看清楚你們的真實面目了，也懶得跟你們繼續廢話！這個官司你們不想繼續打了是吧？我來打！我就不信我江珊還制服不 了那麽一個農村老女人！我就不信我還會輸給那麽一個玩意！”她連男人都能搶得過來，居然搶不來一個孩子？江珊憤憤不平的握了握拳，打定主意這事定然不會善 罷甘休。

“嗯，這事我支持你！老大老二，江珊是一片好心，就是為了咱們黎家好。你們少說兩句！”會在這個時候附和江珊的，當屬黎爸無疑。他連小學都幫大寶打探好了，怎麽可能就這樣不要孫子了？而且還必須每個月倒貼兩千元？滑天下之大稽！

“爸！你別跟著瞎攪和行嗎？我大嫂糊塗，你也跟著缺心眼？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大寶是怎麽離開咱家的？當時大嫂提出讓大寶和小寶跟著他們媽媽回老家，你是第一個讚成的！如今你想反悔，也得想想大寶願不願意啊！”對上黎爸，黎衡的態度顯然強硬了不少。

“他一個小孩子，有什麽願不願意的？他根本就什麽也不懂！都是被他媽給教壞了！”那時候江珊剛進門，提出不想在家裏看到孩子。這事確實是黎爸黎媽首肯的。可他們後悔了啊！誰知道江珊最後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啊？黎家不能絕後，他們不能任憑大寶就這樣流落在外啊！

“先 不管大寶懂不懂，他跟他媽親是事實吧？不願意見著咱們是真的吧？你就算強行把孩子接回來又能怎樣？哭不哭先不說，你能成天拿跟繩子把他栓在家裏？萬一他動 不動就往他媽這邊跑，你能怎麽辦？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追？還是逮著機會就跟大寶他媽吵？你們都不嫌累得慌？”黎衡說著還撞了撞黎大哥，示意他也說話。

方才在法庭上，黎衡有認真的看他大哥聽到那篇《何為人？何為父？》的文章時臉上閃過的羞愧和懊惱。還有李碩說起童年遭遇時，他大哥所受到的觸動。黎衡相信，他大哥不會繼續傻傻的犯錯誤。他大哥也是時候該醒悟、該悔過了！

黎大哥確實受到了很大的觸動。在李碩讀那篇文章之時，在李碩說起家裏的後媽和親生父親之時，黎大哥臉上火辣辣的灼燒。他知道，如若把大寶接回來，即便大寶不會有李碩那般可憐的遭遇，心底所受到的創傷也永遠沒辦法抹平。

其他黎家人或許沒有註意到，但是黎大哥有親耳聽到黎大寶在錄音稱呼他為“那個人”。那個人，他明明是大寶的親生父親，卻唯獨變成了最遙遠的那個人。而與大寶毫無血緣關系的李碩和吳媚兒，卻成為了大寶口中親密無間的叔叔嬸嬸。

大寶說在學校被人嘲笑沒爸爸？黎大哥尚來不及悔恨，就聽大寶說李碩這位很厲害的叔叔已經幫忙解決了麻煩。黎大哥可以從大寶那並未多談的話語裏感受到大寶對李碩的信任和依賴。那是一年多以前，他也享受過的待遇。

大寶是他的兒子，唯一的親生兒子！也許黎大哥曾經一度將大寶推開，但黎大哥從不會否認大寶是他兒子的這個事實。黎大哥有想過，跟著黎大嫂回老家後的兩個孩子不會過的太好。但是黎大哥一時腦熱，被江珊的軟言細語給絆住了手腳。

猶記得他和江珊最甜蜜的新婚生活裏，江珊說過，為了愛情，她可以為他犧牲。等到她順利生下孩子，就會將大寶接回來一起住。事有輕重緩急，黎大哥也是農村裏出來的，大寶也不是沒在農村裏呆過。稍稍一思考，黎大哥便順應了江珊的意思。

可是現下呢？僅僅是一年多的功夫，大寶就已經不要他這個爸爸了？黎大哥有不甘心，更有說不上來的無力。是他自己造就的這個場面，他有什麽資格責怪大寶？責怪黎大嫂？

“爸，孩子還小，需要媽媽。你和我媽要是想孫子，我去跟大寶他媽商量商量，你們可以隨時去看孫子，也可以適當的把孫子接回黎家住幾天。”黎大哥的妥協，是黎爸黎媽怎麽也沒想到的。

而早就隱隱猜到黎大哥會對大寶心軟的江珊，則是怒氣沖沖的一擺手：“不行！孩子必須接過來讓我帶！本來就跟我這個後媽不親，再這樣跟著他親媽長大，他可能認我當媽嗎？我可不幫人白養便宜兒子！大寶的心不向著我，就不準進黎家的門！”

“大 寶現在連我這個親爸都不認，他憑什麽認你這個後媽？江珊，你能不能理智點，別再無理取鬧了？你一貫的大度和修養呢？你一定要這般胡攪蠻纏如潑婦，耗盡我對 你的最後一絲感情嗎？”黎大哥自是不可能對江珊一點感情也沒有了。他只是想借助這個緣由讓江珊清醒過來，至少有點危機意識。

“感 情？你還有臉跟我談感情？當初你追我的時候怎麽說的？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可現在呢？現在的你，眼裏心裏都想著你那個前妻吧？只因為我不能再為你 生兒子，只因為她幫你生了兩個孩子！你是不是覺得後悔了？你是不是想跟她重歸於好？我告訴你，沒門！”黎大哥的話確實刺激到了江珊，也使得江珊有了危機意 識。但是刺激過了頭，危機變成了怨恨，事情……也就越發的理不清了。

“江珊，咱們實事求是，好好說行嗎？我沒有說要跟大寶他媽覆合，也沒臉再去求她跟我重歸於好。現在你是我老婆，我比誰都清楚的記得這個事實。”江珊簡直是血口噴人！黎大哥著實無奈又無語。

煩 躁的抓了抓頭發，黎大哥冷著聲音繼續說道：“還有，不要口口聲聲說我當初追你的時候怎麽怎麽樣。咱們兩人之間到底是誰追求的誰，別人不知情，你我還不清 楚？以往為著你的虛榮心和顏面，我不介意你顛倒著瞎說。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聽聽也就算了。但若是連你自己都想當然的自我代入被追求的角色，我想我們很難 把話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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